攀巖綜述：競技攀巖將向何處去
新華社巴黎8月11日電 題：攀巖綜述：競技攀巖將向何處去
新華社記者王沁鷗、沈楠、王夢
10日，巴黎奧運會競技攀巖（以下簡稱“攀巖”）項目收官。這是攀巖第二次亮相奧運，也是速度攀巖和全能（攀石、難度）分別設項后的首次奧運會。四枚金牌分屬波蘭、印尼、斯洛文尼亞和英國隊。中國隊收獲兩枚速度攀巖銀牌，取得攀巖奧運獎牌“零的突破”。
競技成績之外，巴黎無疑也將成為攀巖發展的新起點。這個從戶外發展而來的競技項目，未來有哪些可能性？
速度攀巖打開想象空間
奧運會期間，首次單獨設置金牌的速度攀巖，無疑為攀巖在國內的更廣泛傳播打開了局面。中國隊鄧麗娟、伍鵬先后在女子、男子項目中摘銀，為中國攀巖實現奧運獎牌突破。運動員賽場內外的視頻也在社交平臺上走紅，中國攀巖運動員第一次收獲了“出圈”的關注度。
“這只是個開始。”賽后，中國攀巖隊速度組主教練鐘齊鑫說。目前，中國隊在速度攀巖上已經初步建立了冠軍模型，梯隊建設、科技備戰保障日益完善。因此，中國隊在巴黎取得的突破絕不會是曇花一現。
放眼全球，巴黎也將該項目帶上了新高度。男子速度攀巖的世界紀錄從去年同期的4秒90提升到了4秒74，女子從6秒35提升到6秒06；去年同期，男子爬進5秒10就有世界大賽奪牌希望，但巴黎的男子前三均爬進了4秒80；女子的領獎臺成績也向著6秒邁進。在一個總用時僅幾秒的項目中，頂尖選手的整體成績僅用一年時間就提升了如此幅度，放在所有奧運速度項目中都是驚人的。
成績之外，速度攀巖也終于開始為自己正名。曾經，該項目由于使用沒有變化的標準賽道而在攀巖社群內引發過其“有悖攀巖精神”的爭議。但在巴黎的勒布爾歇運動攀巖中心，速度選手們普遍表示從未想到自己會收到巖迷們如此熱情的歡呼和支持。借奧運平臺，速度攀巖作為賽事產品的魅力也被更廣泛地看到。
未來，這個攀巖最年輕的分項，也是踩在短視頻傳播規律點兒上的項目，依舊有諸多賽道、賽制創新的可能。在本屆奧運會創造了男子新世界紀錄的美國選手沃森就在巴黎期間表示，希望涉足戶外的速度攀巖領域。奧運會前，上海也曾舉辦過在隨機難度線路上比拼速度的商業賽，速度的激情與經典的攀巖文化均得以呈現……圍繞速度攀巖做的文章，或許會為依舊是小眾項目的攀巖，帶來新的市場化前景。
全能項目見證傳奇與爭議
收官當日見證奧運史上首位攀巖雙金得主誕生。25歲的斯洛文尼亞選手亞妮婭·加恩布雷特在手指受傷的情況下拿下女子全能兩項金牌，展現了屬于一名冠軍的鋼鐵之心。這名東京和巴黎的雙料冠軍，再次證明了她是這個時代攀石和難度攀巖的“女王”。
對于攀巖的推廣來說，亞妮婭的成就亦是幸事，她是攀巖項目中為數不多能接到除戶外品牌之外商業代言的運動員。攀石和難度賽是攀巖訓練的基礎，也被注重項目文化傳承的攀巖社群所珍視。但它們也一直面臨推廣困境。比賽規則不易懂、比賽時間過長等，會勸退許多零基礎觀眾。明星的出現自然會增強項目的影響力。
巴黎也是全能兩項賽制新規則首次在奧運會上使用，選手的攀爬表現依據更細化的量化標準被轉換為分數，讓賽制更為公平。但就像東京三項全能的比賽方式備受爭議一樣，在巴黎，攀石和難度組成的全能兩項也難逃批評。定線員，即為比賽設計攀爬線路的“出題人”，成了眾矢之的。一些選手認為，定線員設置的線路難度并不對每個人都公平，且攀石線路風格愈發有造成選手受傷的可能。
男子決賽后，捷克名將亞當·翁德拉就表達了對三號攀石線路的不滿：“攀石定線風格容易導致選手受傷已經被討論了很久，但現在依舊沒有改變。”
女子決賽的四號線也受到了批評。在第二個得分點后，選手想要登頂需做一個橫向的大幅度動態動作，一旦失誤便會從接近4米的高度跌落。強如亞妮婭也沒能逃脫這個命運。一名國際定線員向記者透露，之所以這樣設計，是因為國際攀聯對全能項目的定線指導原則要求每條線的風格必須統一，如果起步階段是動態風格，那么整條線路的動作都必須是動態的。
男子決賽中，難度線簡單、攀石線過難也招致了不滿。東京奧運會冠軍、西班牙選手洛佩茲就呼吁下屆奧運會將攀石和難度分開設項。另一些評論還認為，此次定線風格偏向歐美選手，耐力和技術流的亞洲選手并不占優。
如何確保攀石和難度賽的公平，是攀巖競技化以來一直被討論的話題。由于每次比賽的核心內容由定線員這一人為因素決定，絕對公平似乎很難實現。大賽之前，定線員往往是選手們搶奪的訓練資源，但優秀定線員多集中在阿爾卑斯地區和日本；許多定線員自己或其家族也是比賽巖點的設計者，定期購買更新巖點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這無形中都增加了其他地區選手的訓練成本。
對此，國際攀聯在巴黎奧運會期間公布了一項遺產計劃，稱將把巴黎奧運會賽時使用的巖點分發到各大洲攀巖發展相對薄弱的地區，并繼續扶持各地的定線員培訓班。此外，有該組織官員透露，他們也希望能在巖點設計上擁有更多話語權，并逐步擴大國際比賽認證巖點提供商的地域范圍。
有群眾基礎，才有未來
中國攀巖在巴黎取得了多項突破，一直以來的弱項全能項目中有潘愚非、駱知鷺和張悅彤三人拿到資格。但三人都無緣決賽，顯示了中國在經典攀巖項目中與國際一流水平依舊存在差距。
攀石和難度攀巖的整體水平提高，無法僅依靠國家投入就在一個奧運周期內完成蛻變。在目前的攀巖運動強國中，廣泛的群眾基礎和市場化運作模式，已被證明是支撐高水平運動員不斷涌現的基礎。例如，在日本，同時面向大眾和運動員開放的高水平商業巖館，是攀巖發展進步的基礎引擎。大規模的普通愛好者作為消費者支撐起了巖館的生意，他們的高水平攀爬需求讓巖館有動力去請高水平定線員定線、購買高質量巖點。運動員作為普通消費者來巖館攀爬即可，大量訓練成本由市場來買單。
奧運會前，記者走訪北京、江蘇等多地商業巖館，經營者們普遍表示這種模式在國內尚不可行，因為“只為國家隊或省隊定的線，普通人根本爬不了，巖館就做不了生意”。國內目前有進一步提升意愿的青少年，許多都選擇定期赴海外訓練，但相應的成本也阻擋了一部分苗子繼續進階，國家力量的投入在起步和追趕階段似乎仍是必需。
此外，國際攀巖強國普遍戶外文化發達，對運動風險的應對機制更完善。這對一項由戶外探險衍生而來的競技運動的發展，也是至關重要的。